2013年12月12日 星期四

唐美雲歌仔戲 子虛賦 (電視版)

首先要說,這齣戲真的是燈光美氣氛佳服裝雅音樂優演員讚,尤其是透過電視鏡頭的取鏡,少掉了現場舞台以外元素的干擾,舞台與燈光更加美到連已經看過二次現場的我,都為之再次驚豔不已,像序幕和最後一幕的畫面,如夢似幻卻又氣勢磅礡,好讚哪,個人相當喜歡這種典雅的風格。

個人還超喜歡小生們的服裝,相如、王吉的幾套戲服和頭冠,不管華麗與否,都襯得二人更加玉樹臨風(當然,相如那套讓他立馬小一號的貧民服不列在內,如果當初相如是穿這套到卓家,不知道文君是不是還會出來情挑才子),幾度讓我忍不住狂冒星星眼,就連卓王孫那身氣派又霸氣十足的服裝也是相當有架勢。小旦的服裝倒是還好,覺得文君的裝扮偏老氣了些(人家雖是寡婦,但也只有十幾歲呀),有些頭飾也高到讓我有點擔心娘子會不會重心不穩,不過最後一套超華麗的服裝還是很吸睛。皇后的服裝從電視看起來,效果似乎沒有舞台好,那複雜到不行還一邊紅一邊藍的頭飾老讓我閃神(不過個人還是很喜歡那閃亮亮的流蘇),而妙玲的裝扮還是同這角色一樣,就是個亂。

這齣戲用的曲調幾乎都是耳熟能詳的調子,從文君開場的南管反就讓我驚喜不已,還意外聽到麟團的對唱,以及唐團公演中未曾聽過的清風調。中間夜奔部份一開場的喵喵聲,雖然覺得和整體氛圍有點不搭(那是人間盜的fu吧),但還是忍不住莞爾一笑。不過印象最深刻的是山伯英台接陳三五娘,尤其是皇后步下階梯接唱那段,超有氣勢。個人也很喜歡鳳求凰(古琴好聽,不過可能是因為這段鳳求凰只取前四句,因此這位相如唱得比較冷靜,不太像要勾人家閨女,但唐團長的低音還是相當迷人)、唐許的怨郎詩以及最後的三重唱(不過李小旦十分清亮的嗓音再壓一些應該會更好點,另外覺得這齣戲中感覺許娘子的嗓音變低了?),尤其是唐團長唱的那段怨郎詩,是全戲中個人聽著最感動的一段。

演員部份,幾位老將都不用多說,尤其是小志的卓王孫應該是全劇中人設最一致且表演最搶眼的一位,還有最後一幕的破鏡難圓,唐許二人的表情動作都好讚,讓我看了一次又一次,真的是一切盡在不言中,很有畫龍點睛之效(不過為啥要把二人甜蜜過往的回憶投影刪掉呀,那段還蠻能帶動氣氛的),另外這次不管那無意是指啥,相如接旨後的失魂落魄加上文君那首白頭吟,有打動了我的心,那瞬間對相如是同情不忍的。不知是否是刻意安排,這齣戲中好幾位新生代都有一小段主戲,不像之前多半是群戲(不過也因此冒出一些奇怪的梗吧),只是可惜這群新生代大都抵不住電視鏡頭的審視,看現場覺得演和唱都不錯,一進電視就可以明顯看出演技不夠細膩自然,唱功不穩處也明顯聽得出來,不過大家年紀還輕,繼續加油。

提到劇本,還是想嘆氣,這齣對我來說,依舊是謎一般的劇情,謎一般的人設,自然還有那封謎一般且挺瞎的家書。不過這次仔細看過後,對於卓家那場琴挑戲比較有概念了,個人腦補為王吉一開始就有意要撮合相如和文君,相如去卓家應酬應該是心不甘情不願,但因為對文君好奇所以還是去了,因此唱詞中有司馬之意不在酒。而且我被相如的華服騙了,以為他當時很有錢,原來他出場時就已經算落魄,那套衣服八成是王吉借他的。不過還是要說,讓文君女扮男裝躲在簾後,又跑出來和相如唱和這段,處理得不夠細膩,依理相如不應該知道簾後是文君(如果文君在簾後是女裝出現就合理多了,起碼那頂帽子可以拿掉),而文君男裝出來情挑相如,相如的反應應該是困惑甚至逃避,除非他知道眼前人是女扮男裝,也因此二人竟然接唱鳳求凰,這段怎麼看怎麼怪呀,讓我還是不得不懷疑相如和漢哀帝有相同喜好。另外相如唱的鳳求凰只截一段,唱得十分含蓄,估計文君應該不會為了這段曲跑出來,而是一開始就已經對相如傾慕在心,也因此原本是相如琴挑文君,但這齣戲中卻是文君情挑相如(後段熱情的鳳求凰改由文君開頭唱,並改成半文半白),主動權改在文君身上,也因此讓文君的個性更加鮮明,不過卻變成美了文君弱了相如。另外個人不太喜歡這幕戲的鏡頭,我想看相如和王吉啦,為啥鏡頭老是轉到卓王孫和那堆客人的一堆手勢和竊竊私語上呀。

再次看完整齣戲後,心中有點懷疑編劇寫這齣戲,根本就是在酸司馬相如這類只會寫文章,其他一無是處的才子文人吧,所以這齣戲中的相如十分人性化,一開始擺文人架子卻又好奇想勾搭人家閨女,沒錢過日子心裏會對妻子愧疚,東西難吃會直接想吐出來,想請老婆回家借錢又說不出口,被岳父嘲諷會因為士可殺不可辱而爆氣,對妻子的不離不棄自是感激在心,但被皇后威脅又會無法堅持己見而妥協,妥協後無顏對文君又不想傷害妙玲,不知如何自處,還寫了封謎樣的家書讓文君哭到暈倒,最後還是靠妙玲主動退讓而解決了這樁事,看來看去這位才子真的除了寫賦彈琴舞劍外,啥都作不好,連當個官討個老婆也都是靠子虛賦,想想這人設也挺一致的,就是本性不錯但消極被動,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走卻又死要面子唄,讓我都有點懷疑編劇是在向菩提禪心致敬嗎? 提醒天下女子們選老公千萬不要選這種繡花枕頭,也不要把老人家的話當作耳邊風(這讓我想起了菩提禪心的紅顏淚,頗有異曲同功之妙)?這樣的男一很人性化,可能很適合河洛的舞台,但真的不適合唐團好嗎? 想想相如可以登門入室到人家家中勾引閨女,又可以不計顏面和文君一起賣酒,這種人不是詭計多端的無賴痞子,就是豪氣不拘小節,任一種人設都比這位相如有趣多了吧。

文君無疑是這齣戲中唯一的主角,所有情節幾乎都是由她主動牽引,個人超喜歡她回家和老爸那段對話,老爸氣說文君死了,她來一句女兒死而復生真的是妙極了,而且不但大方地向老爸要嫁妝,還來個父母之恩不敢辭,不但反應超快還擠兌得讓老爸無話可說,讓人直想替她狂拍手。不過從她開始提早念出白頭吟那段開始,個人就一直有種違和感,總覺得以當時二人那種恩愛甜蜜與相互依賴,文君不會在那時冒出這段改編過的白頭吟,那是對老公和自己的不信任,要說,也該是撒嬌似的向老公說:你如果在外面搞小三,我就一定和你離婚喔,而不是像有預感而悲悽地說:外面野花多,我不太相信你,很怕你會在外面搞小三,先跟你說清楚,如果你真這樣作,那我只好跟你離婚,因為我要的是一心人...這是一般女人會有的反應沒錯,但不應該出自精明自信果決的卓文君呀,當時看現場時就有種情緒轉換不過來的感覺,這次看電視還是一樣。而後面接到家書後的反應也一樣讓我看著彆扭,總覺得文君是敢愛敢恨獨立自主的女性,不應該會哭成那樣悲痛,要嘛就是殺到北京和相如當面說個清楚,要嘛就是如她之前所說,若你有二意老娘就和你決絕(不然當時她是說假的嗎),以她這種堅強果斷又有韌性的個性,就算要哭也是夜深時獨自默默流淚,而不會在婢女面前哭到暈過去才是呀,這也是為何娘子演得很生動,但我卻一直很難感動的原因,個人還是偏愛一般歷史所述,文君在接到無意家書後,雖然悲傷,但依舊很乾脆傲嬌地寫下白頭吟表明和相如決絕,這會比較符合個人對文君人設的解讀。

王吉這角色很有趣,個人其實是比較希望看到咪神以浮沉紗帽那種痞縣官來詮釋,像這樣一板一眼的帥小生卻常突然變三花,讓我有種錯亂感(程飛也是),不過王吉和卓王孫對手戲很多,如果三花對三花,或許對戲時重疊度會太高吧,而且可憐的相如可能真的會不見了...

這齣戲還有個不協調之處,就是網友說的,像在同時看公視表演廳和廟口歌仔戲。戲名取子虛賦(其實個人比較想稱這齣戲為"漢朝的大女人與她的小男人"),主角是漢朝大辭賦家,戲中自然少不了咬文嚼字之類的唱詞,但說實在的,漢賦對大部份人來說,應該是不太好懂,所以相如那段鳳求凰如果沒先作過功課,應該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唱啥,就更別說開場那段連念可能都念不出來的子虛賦吧。如果配合漢賦這種典雅風,像燕歌行那樣展現史詩格局也就算了,卻偏偏劇中一堆人對白和動作都相當粗白(看到連王吉都呸,雖然好笑,但也讓我挺傻眼的),中間一長段劇情也頗家常瑣碎老梗,雖說是符合人物的背景設定,但這二種截然不同的極端風格交錯出現在戲中,就難免讓人有混亂感,不知道它到底是要演熱鬧有趣的廟口歌仔戲,還是要演典雅又具批判性的翻盤歷史戲了,當然這二種也不是不能融合在一起而無違和感,但難度應該很高(就像燕歌行和花田錯了沒要融合在一起,很難吧),必須花費更多心力思索雕琢設計才是。

依舊老話一句,這二位編劇合作的作品真的不是我的菜(可惜了這個好題材)…陳道貴先生對我而言也依舊是個謎呀...

PS. 阿亮老師和小丞的二個頭好搶鏡...

鳳求凰全文(果真是熱情奔放呀,難怪文君會心動):
鳳兮鳳兮歸故鄉 翱遊四海求其凰
時未遇兮無所將 何悟今夕升斯堂
有艷淑女在閨房 室邇人遐獨我傷
何緣交頸為鴛鴦 胡頡頏兮共翱翔

鳳兮鳳兮從我棲 得託子尾永為妃
交情通體心和諧 中夜相從知者誰
雙翼俱起翻高飛 無感我思使予悲

白頭吟全文(比戲中所唱更果斷更man):
皚如山上雪 ,皓如云間月,聞君有兩意,故來相決絕。
今日斗酒會,明旦溝水頭,蹀躞御溝止,溝水東西流。
淒淒重淒淒,嫁娶不須啼,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離。
竹杆何裊裊,魚兒何徙徙,男兒重義氣,何用錢刀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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